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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江周刊 艺风人物的内心就是我的甲方——访青年雕塑家刘小武

2024-03-18 04:05:5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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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湘江周刊 艺风人物的内心就是我的甲方——访青年雕塑家刘小武与刘小武约好去他的半日闲艺术空间采访时,心中顿时浮现唐李涉的这首《题鹤林寺僧舍》。在纷扰的世事中,寻得半日的清闲,让身心得到休养。诗意中交织着禅意。

  长沙的夏天,燥热得让人乏力犯困。当踏上错落野趣的青石台阶,穿过绚烂郁葱的紫藤花架,步入刘小武的艺术空间时,时光慢下来了,世界静下来了,身体清凉了,神思飞扬了……

  雕塑当然是我们谈话的主题。没想到的是,除了雕塑,刘小武说得最多的却是“道”。一个大大的“道”字,挂在他的工作室书房。那是恩师、著名艺术家李正天的墨宝,边上附有小字“赠刘小武同道”。

  “悟道终须十分努力,修为未敢半日闲暇。学先贤文可载道,承传统相由心生。”这是另一位老师吴雅琳手书给小武的,也挂在工作室的显眼处。

  循着刘小武或暗或明、或曲或直、或惊或喜的艺术跋涉之路,我渐渐明白了他将工作室命名为“半日闲”的因由:不只“偷得半日闲”,更是“未敢半日闲”。同时,也触摸到了他那颗追求艺术的道心。

  刘小武1982年出生在邵阳武冈市。他说自己从小爱画画,爱玩泥巴,爱用泥巴做各种东西,“一摸起泥巴,就兴奋。也许天生与泥巴有缘。”

  当时的农村,许多人不知道学艺术究竟有什么用,刘小武被视为不务正业。妈妈也不例外,担心画画影响他的学习,总念叨:“你好的不学,学什么艺术!”幸运的是,他遇到了好老师,校长不仅给他免了学费,还给予了特别待遇:“刘小武的劳动课不要上,放学后就去画画。”

  那时的他迷恋油画,目标是考中央美院油画系。结果,央美落榜了,阴差阳错,他被广州美术学院雕塑系录取了。入校时,他还是个雕塑小白,班上许多同学却是基本功都掌握了的。为此,他不分日夜,将自己关在工作室苦练,找手的感受。一个学期后,他赶上了别人。

  刘小武说,搞雕塑吧,猛一听挺酷,高大上,可实则是个苦力与体力活。做泥稿的时候,成天与泥巴打交道,胸前常挂着一个皮褂子,两手沾满泥,来个朋友都不敢轻易握手。雕塑成型后,挪动一下可费老劲了。尤其是大件,修改、调整,得借助梯子上上下下,这个过程可是一点都不高大上。加上市场也有限,所以大学同学,继续干雕塑的,严格来说,没有几个了。

  当老婆还是女朋友时,他这个准女婿第一次上门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。虽然老婆早给家里人介绍过他的职业,可世居乡村的老丈人并没有弄懂这究竟是啥。见面聊天,刘小武免不了又是一通卖力地比画加解释。

  灵秀的少女、问天的屈原、劳作的父亲、懵懂的孩童……这些年来,各种不同的人物在刘小武的手中,获得了永恒的艺术生命。在众多神态各异、栩栩如生的作品中,《虎贲千秋》尤值得重点关注。这组表现1943年冬常德会战的主题雕塑,让人一眼万年,难以忘却。

  雕塑大师米开朗琪罗在构思《大卫》雕塑时曾说:“我要让他复活,冲向战场。我要让佛罗伦萨人坚信自己的力量,树立起战胜敌人的自信心。”《虎贲千秋》生动地复活了英雄,以形写神,让英雄事迹和精神得以永存。

  雕塑以“城墙”和“德山”之形组织构图,既喻示厚德载物,也体现了这是一场“守城战”。在破碎的城墙之上,八位不同兵种不同年龄的将士,用自己扭曲的身躯和偾张的表情诠释了保家卫国的大无畏牺牲精神。有的在怒吼着投掷手榴弹,有的正俯身精准射击,有的受伤后用单手反击,还有的怀抱着重伤垂危的战友不愿放弃……

  刘小武想用自己的手,用自己的作品最大程度地表现那场艰苦卓绝、悲壮惨烈的保卫战。为此,在翻阅、消化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后,他实地走遍了战争中的每个据点,采访了大量的群众,画了无数张画稿。

  他找到一个亲历过那场战争的老人,讲述了小时候目睹的一个真实场景。在一次混战中,一个中国士兵腹部受伤,肠子露出来了。可他用手将肠子塞进肚子里,继续战斗,一连砍伤了六七个日本鬼子,才倒地牺牲。

  刘小武将这个人物和细节表现在了这组作品中。剧烈的疼痛,让这个士兵用手紧捂着腹部,不知不觉中,手指都插进肉里去了。动作、眼神表现得非常到位。

  在雕塑作品中,人的感情不仅体现在面部,更体现在肢体语言上。他说:“没有血与火的冲击,就没有到位的肢体语言。做出来的东西,就像摆拍。”为了真实地呈现人在战争中的肢体语言。他无数次地在拆迁的废墟上,在湘江边的小洲滩上,买了军服,将身边亲朋好友拉来当模特,进行现场演练。演练中,他曾被钢筋扎伤,也曾为求逼真,突然向朋友发起“进攻”,当然,更多的,是在声嘶力竭后,趴在江边m88体育官网登录入口,在脑子里一点点地还原和构思。

  在完成主题雕塑之后,他又创作了11块浮雕系列,诠释虎贲将士血战日寇誓死捍卫常德城的史诗画卷。最大的一幅浮雕取名《最后的虎贲》,描述了虎贲将军柴意新为保卫常德城,掩护突围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慷慨悲壮场景!

  “雕塑不仅仅是解决审美的问题,还是民族灵魂与道统的物化。”刘小武的身上有一种责任感和负重感,一直把表现历史重大题材作为自己创作的目标。

  《三千斤》是他为纪念“共和国勋章”获得者袁隆平做的雕塑,现安放在湖湘劳模工匠馆。铜像是坐姿,九十岁高龄的袁老爷子面容清瘦,目光坚毅,浑身充蓄着力量,左手抱着一大束稻穗,右手肘关节支立,大拇指和食指扣起,摆了一个“三”的手势,喻意着“杂交水稻亩产突破三千斤”。

  去年,刘小武用近半年时间,以主席亲自定名的照片《艰苦创业》为原型做成雕塑,取名《光明在前》,以表对复兴路上“新征程,再出发”伟大思想的响应。

  这张照片由摄影师吴印咸拍摄于1942年9月,毛主席在窑洞前的土坡上给晋绥干部讲“发展经济,保障供给”,穿着双膝打补丁的粗布灰,脚上是灰布鞋。

  “光明在前”四个大字是五年后的1947年3月,毛主席给任弼时女儿任远志的题词,也是写给延安中学师生的寄语,更是对中国的伟大预言。当然,也是对走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路上的全国人民的鼓舞。

  当今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,作为雕塑家,刘小武觉得有责任秉着“匠心铸史,化道为形”的精神,创作有永恒生命力的作品。

  刘小武深知,想要做到形神皆备,必须有深厚的技术沉淀与形体认知。他收集了各个时期的照片100多张,将这些特质提炼出来,加入自己雕塑语言的思考,杂糅在作品中。雕塑的人是却也不是,更像是用雕塑语言表达的的精神特质的集合与放大。有力扛千钧的思虑,有面向未来的信心,有举重若轻的乐观,超然又自然,神性又人性。

  目前,他正在创作一个大作品,表现与杨开慧在板仓的最后一别。为什么选择这个题材,一是这个题材新中国成立70多年来三代雕塑家还没有人创作过;二是觉得自己现在还有体力,搬得动;三是这段历史还不是很远,有的场景和细节还可以去求证。

  “最后一别”当然离不开爱情,但更多的是大情怀和大担当。他们是伟人,是爱人,也是凡人。他仍然会在人性和神性中去把握一种平衡。

  他坚持雕塑的终极目标是为创作出有震撼力的好作品而努力。《虎贲千秋》《三千斤》《光明在前》等均是践行这一艺术理念的作品。

  他说:“如果你的雕塑作品不能探讨刹那与永恒的关系,直面雕塑时,耳边没有时代呼啸而过的车轮声,它凭什么一直矗立在这里,抵御无尽时间的冲刷?”

  刘小武是个感恩的人,感恩老师,感恩生活。他说自己遇到了许多好老师,正是有了他们的教导和鞭策,才有了自己在艺术道路上的坚持。

  恩师李正天一直非常欣赏和看好他,那个大大的“道”字是大学毕业前夕为他题写的。刘小武特别感动老师的那句“赠刘小武同道”:“我是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,是大艺术家,不说他的墨宝多少人求之不得,仅放下身段,视我为‘同道’,就是莫大的鼓励。”后来,李正天老师两次来长沙,专门到了他的工作室,不仅题写了“半日闲艺术空间”工作室名,又相继赠了两幅字:“气正道大”“吾道南来”。对他的器重和期望,可见一斑。

  雕塑是一种表达情感与内心的艺术。刘小武说:“我在大学期间学到了很多雕塑技术与形体构建的基本知识,但在十多年的雕塑生涯中,我最终发现,想要更进一步,就必须要用自己的感知器官,去感知世界与自身关注的事物。”

  刘小武一边画画,做雕塑,一边读书,悟道,去增强自己的感知能力。工作室的墙上满是他“开悟”时的涂鸦。如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。”如:“苏子曰:水月何羡!”又如:“肯定、否定、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就是全过程,每一步都有必要。”等等。

  其中有一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:“如果雕塑是几句优美难懂的文字能说清楚的,那就不需要米爹(米开朗琪罗)和戴爹(戴逵)了。”

  米开朗琪罗,大家都知道,伟大的雕塑家。对于戴逵,可能就比较生疏。他是东晋末年著名的艺术家,在音乐、绘画、雕塑上都有很深的造诣。他也是一位严格自律的高士,对权贵蔑视,对艺术严谨,而且在创作中敢于创新,精益求精。在造佛像时,他大胆地改变了以往佛像都是外国人的样子,造出了中国人面相的佛。这在佛教造像史上是一个创举。

  在半日闲艺术空间大门的正对面,有一个狗舍:二层高,木栅栏,宽敞通透,一只黄中带黑的小土狗正趴在上层睡觉。狗妈妈因为一场车祸死了,留下了5只没满月的狗崽。刘小武收养了它们,并发动朋友们领养。

  “来,看看小狗!”刘小武娴熟地剥了一个煮鸡蛋,丢在狗碗里。然后领着我往后坡上走十来米小路,面前出现一片长势极好、鲜嫩葱绿的菜地。刘小武将之命名为“半日闲艺术亲子菜园”,创作之余,他会来这里劳作。周末,更会带孩子一起来,天伦之乐、田园之趣、劳动教育,一并得到解决。菜种得太多,他会在朋友圈吆喝“快来拿菜哒”。

  他是一个艺术家,也是一个思想者。“我想去做没有甲方的作品,人物的内心就是我的甲方。”“好的艺术作品应该让观者慢下来。”这是他的理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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